看，这个慈祥的老人-----在阿拉法特辞世之际对他的悼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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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坚强的男子汉。但此时面对他的人民时，眼神却象一个慈祥的母亲。他并不担心自己的生命会如何，何时会心跳停止；而唯一牵肠挂肚的，是他的人民还没有衣穿、没有水喝----因许多水井都被以色列军队破坏了。还有许多人没有食物，衣不蔽体。还有太多太多的妇女没有食物供给家里的孩子和年迈的老人。他一边登上飞机，还一步三回头，看着他那苦难的人民，他实在不能割舍他们。

如果说这样一个慈祥的老人，会怂恿激进分子去杀害以色列的妇孺，天下谁人会相信？

另外一个细节，似乎人们尚未注意到：这个慈祥的老人，似乎从来未在眼神里露出过仇恨-----阿拉法特虽是穆斯林，但在这一点上，却和基督教精神、和佛陀一致了。由此我看到阿翁在听到以色列妇孺为巴人体炸弹所杀时，他同样流泪了，他的心在流泪。

但要从道理上去制止杀害以色列平民，他又讲不出理由来了：他知道他的人民没有飞机、没有导弹，去平等的和以色列军队对抗。

他知道犹太民族受难的历史，他知道犹太人受的苦难在历史上并不比巴勒斯坦人民现在受的苦难轻，甚至更重。

他一个老人，实在不能明白干吗两个历经无穷苦难的两个民族要互相仇杀？干吗慈母要送爱子上战场去屠杀对方的人民？

两个民族的无数慈母，在送她们的孩子上战场时，也是一方面无奈，一面不知所措。知道这样做有点儿不对，但又不能不这么做。

以上所讲，只是两民族善良人民之间的事情-----对另一类强者，则情景又别样了。

看到阿拉法特一步三回头，牵肠挂肚他的人民，不忍割舍这片苦难的土地和苦难的人民；这种牵肠挂肚，慈祥的眼神，我看正是他个人的一生的人生主题。

当他和十几个保卫他的人和衣而卧于斗室之内，还有时断水断电，被以军围困，时间长达数月甚至经年之久。他并没有感到自己生活不堪忍受，而一心思虑、牵肠挂肚的，却是他的人民还在受苦受难。

我不知道以色列的那些强人们看到这幕情景，是否会联想到自己民族当年被希特勒成群送上死亡列车和煤气室的景象？还是仅联想到巴人体炸弹炸死以色列妇女儿童？这些以国强人们是否认为如今以这样的手段为自己的民族争得一块立足之地，而就应该象当年希特勒对待犹太人那样对待巴勒斯坦人民？这么做就是天经地义的么？希特勒做的也是天经地义的么？

如果以色列强人背后有大多数以色列民意的支持，那么除了证明现代人和古代人一样缺乏道德修养与人文文明外，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现代人的人文素质太低，而恰恰又是物质文明太高造成的：是人们单一追求物欲造成的。非仅在中东巴以冲突上有所表现，在世界上发生的许多事情上都有表现。

犹太民族是世界上最聪明的民族之一，历史上出现过人文思想巨匠。但现在怎么除了军事科技一枝独秀，在人文思想上却是沙漠一片呢？

这个民族政治智慧如此贫乏，怎么就看不出他们要在中东站住脚跟，仅靠飞机大炮甚至核武都没有用，只有靠宗教的、民族的、文化的、经济的和解才能做到呢？

这个民族现在在人文思想领域衰落到这一地步，固然和世界现状同步，也和世界经济强劲发达造成的副作用同步-----这一切也都是合乎情理的。

阿拉法特以他一生的生命历程，凝练成了一个永恒的主题：对民族（也是人类）苦难的关注。

这一主题在阿翁的言语中，在他与佩雷斯的握手中，在他看人时的眼神中，在他对他的国土的亲吻中，最后在他重病就医登上飞机时的一步三回头中，都表达出来了。

从某种程度上讲，阿翁是延续了佛陀对人类和众生苦难的关注，也延续了耶苏的精神———耶苏为了救赎人类，而牺牲了自己。

因此，讲巴以冲突是宗教冲突是不全对的-----在真正的宗教圣人之间，是根本不会发生这种冲突的------这样的冲突只会发生在不同的宗教信徒之间。而当信徒们这样做时，都或多或少偏离了宗教圣人们的教诲。

阿拉法特以他的一生证明了他是一个真正的伟大的伊斯兰教圣徒，而伊斯兰圣徒和基督教圣徒、和佛教菩萨，是目标一致的：都欲舍己度世人出水深火热之中。

如果能真正理解人的话，阿拉法特不正是这么一个圣徒么？

因此阿拉法特不仅属于伊斯兰，他也属于全世界。





                     



                          宣昶玮  

                                

                                  写于 2004年11月11日深夜